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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胜素:我永远成不了梅兰芳,我只能尽力成为最好的李胜素!

发布日期:2025-11-23 10:16点击次数:

1992年仲春,北京和平门外的梅兰芳大剧院灯火通明,一位二十五岁的青年女旦悄悄立在后台侧幕。乐池里弦索初响,她忽听到台口传来一句低声叮嘱——“把气沉住,别急”。那声音属于梅葆玖。短短七个字,像针一样把她心里的慌张牢牢定住。从那一刻起,李胜素明白,舞台从不只考验嗓子与身段,更考验意志。

十六年前,她还是邢台县北小郭庄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。1976年县剧团招生,十岁的李胜素被母亲拉去试一试。击掌、打腿、云手——短短三分钟的示范动作让魏胜良老师点了头。没人想到,这一声“行”会把她和戏曲捆了一辈子。

练功房没有地毯,硬土里夹着碎石。她翻扑一夜,手肘膝盖磨出血痕,早晨爬不起,只能靠同伴把她拎着去漱口。师兄曾悄悄说:“退一步吧,女娃娃太苦。”听见这话,她只是抿嘴笑,“不苦,天没亮就当锻炼嘛。”那股犟劲儿,从豫剧一路扛到了京剧。

1982年秋,她考入河北艺术学校。方言重、京腔轻,开口就夹着河南味。齐兰秋十分头疼,一拍桌子,“再说土话,全班都别搭理她。”当晚寝室静得掉根针都响,李胜素趴在被子里练儿化音,嘴里反复嘟囔“女”“旅”。第二周试声,腔调虽生硬,但已听不见乡音尾巴。她松口气,却没停,一遍遍录音纠错,直到师兄忍不住说“够了,休息会儿吧”。

1987年冬,全国青年京剧演员电视大奖赛在央视旧址录播。她第一次化全套“廉锦枫”行头,腮边一点花钿亮得扎眼。节目播出后,梅葆玥隔着屏幕看出门道,转身托人递了张写着“东城美术馆后街×号”的纸条。李胜素收到时,手心汗透,心里却想着:“去看看就值了,收不收徒另说。”这种不做作的坦然,正中梅家长辈心意。

1988年7月22日午后两点,李胜素站在梅家客厅,认真磕下三个响头。梅葆玖微微颔首,“我们不收徒弟,我们收传人。”这句话沉甸甸,她背脊瞬间立正。梅派唱腔行腔精细,花衫转青衣、青衣带刀马,场场不重样,学这门功夫光“气口”就要拆成十几个节拍反复掐。梅葆玖不留情面,哪里不对就敲梨木戒尺,“重来!”一声喊,李胜素扯着脖子再来。声音哑了,喝淡盐水继续,她不肯少唱一个字。

有意思的是,越到后来,她越觉得自己离“像梅”更远。那不是技术差距,而是气质隔阂。梅兰芳的温润是他天生的,李胜素骨子里却有股豫北旷野的劲风。梅葆玖看得出她的犟,也理解她心底恐惧,常常戏谑:“学我爹,难,学得像也白搭。你得让人一听就知道‘这是李胜素’。”一句提醒,像给她在迷宫里点了灯。

1991年底,国家京剧院重排《穆桂英挂帅》,女主角换了三拨也未定案。导演把李胜素叫去试妆,“你来唱二本‘雁门关’那段。”锣鼓一起,她边唱边舞,长靠甩到半空落肩,丝毫没乱板。当天晚上组委会开会,最终敲定由她挑梁。那一票通过,让不少行里人重新审视这个“外省来京”的梅门小字辈。

可也正是那年,她动过离行念头。香港武打片风头正劲,不少戏班同学剃发改戏,沈阳、广州都有招演员广告。一个工作人员找她聊天:“拍电影,出镜快,赚钱又多,考虑吗?”她没马上回答,只回去翻了父亲寄来的旧信。信里提着“唱戏是本事,别丢”。一个月后,她把那人名片撕进碎纸机。她说服自己:“守不住这门子,改行也赢不了。”有点倔,也有点自知。

1995年春天,美国西海岸举办“中国戏曲月”。梅葆玖带队,李胜素随行。洛杉矶首演《贵妃醉酒》,她袖口一扬,全场静到能听见椅子吱呀。演毕谢幕,一位白发老太太用生硬中文说:“谢谢梅派。”李胜素那天记了很久,她发现只要唱得好,生于河北还是北京,观众不管,他们只记得戏。

回国后,梅葆玖调整培养计划,让她与于魁智成对搭档。于魁智嗓音宽亮,李胜素声线甜糯,两人音色互补,舞台化学反应立竿见影。1998年《太真外传》复排,台下票友排队抢号,不少中老年观众专程进京听一折“听宫”。之后十年,他们跑遍国内二十多座城市,还去了巴黎、日本福冈、悉尼歌剧院。李胜素说,“唱到国外不是镀金,而是让别人看看,京剧里有多细致。”

2004年离任团长时,她把绝大部分行政职责让给新人,只留下“青年演员传帮带”一项。学员问她为何这么较劲,她抬手示意坐下,然后轻声道:“先生们教我时没收学费,我也不能对你们算账。”这是戏曲界常有的口头传统,可从她嘴里说出,格外有分量。

现实却残酷:一线票价高,三四线市场小,演出季供需失衡——观众流失肉眼可见。2010年前后,她跟几位主创联合申报新编京剧《赤壁》,将交响化配器、灯光投影搬进剧场。业内议论不少,有说“离经叛道”,也有人尖锐地讽刺:“唱腔一改,还是京剧吗?”李胜素没吭声,只把调度、灯色反复对标。首演当晚,曲终灯亮,座无虚席,掌声持续近十分钟。她转身跟鼓板师轻快一拍,“咱们没丢脸。”

值得一提的是,李胜素做创新,却从不割断源头。《霸王别姬》里虞姬诀别,她保持梅派“以柔写刚”底色,却在剑舞中加了半拍虚步,营造失重的绝望;《天女散花》再现,她删繁就简,把场面调度缩到一桌两椅,让观众注意回到唱腔本身。这种拿捏让业内服气,也让年轻戏迷进了场。

2016年4月25日,梅葆玖去世。守灵那夜,李胜素跪在灵前,泣不成声。媒体拍下一张照片,她双目通红,脸上全是泪痕。有人问她未来计划,她哑声低语:“先生已去,梅派更不能倒。”不是什么豪言,但把她后来五年全部行程写得满满当当:带学生、下基层、进校园、拍“云课堂”,甚至录制短视频示范“击靠扮唱”要领。年近半百,仍一条长水袖舞到汗滴进眼里。

2020年8月中旬,疫情稍缓,国家大剧院重启演出,《蝶恋》《四郎探母·坐宫》一晚连唱。李胜素在候场时掀帘,见观众隔座而坐,口罩遮住半张脸,却人人盯着台口。她扯了扯水袖,低声说了句:“观众在,戏就活。”随后乐队起弦,她一袭粉衣款款而出。唱到“愿天下有情人都成了眷属”,台下掌声像潮水,带着久违的欣慰。

有人把她与梅兰芳并称“当代梅派第一人”。她却多次婉拒,“我连梅葆玖都没够到。”在她看来,梅兰芳是浩瀚夜空里最亮那颗辰星,梅葆玖是一盏近灯,她自己则是在旷野摸索的小火苗。火苗虽小,却能点亮下一把火。她说:“我只能把自己的这条路走到最亮。”

今天的李胜素,更多时候出现在排练厅,她站在学生旁边纠袖口高度,纠一个“逆尖”抬臂角度。见学生犯怵,她不骂人,只拍拍肩膀,“别怕,十遍学不会就一百遍。”这句听似普通的鼓励,正是她当年在硬土地上摔出的心得。

李胜素没有考过博士,也没写过学术论文,但她用身体写下一本活的教材——每一次甩水袖角度都是行腔顿挫的可视化,每一次眼神回转都是剧本走向的活注脚。观众或许无法精准描述,可在一声锣落下时,情绪已经被她牵引到位。她要的,正是这种无需翻译的共振。

谈到未来,她只提一句:“京剧四百年,我不过赶上其中几十年。只要这门戏还在台口唱,我就安心。”简短、清醒、不夸口,也不矫情。对李胜素来说,最大的胜利确实不是击败他人,而是打磨自己,让自己强到可以托举更多人向前。这不是豪言,而是她在每一段锣鼓、每一次亮相里反复验证的朴素道理。

流派之外的边界——李胜素的新尝试

2022年,她启动名为“素·新生”的实验项目。核心理念只有一句:“把京剧唱进今天的耳朵里。”第一步,她挑选《红鬃烈马》《铁弓缘》这两出冷门剧目做样本;第二步,邀请非戏曲作曲家王备在配器上增加单簧管与竖琴;第三步,舞美团队放弃繁复斗拱背景,改用极简折屏与水墨投影。排练前一周,不少年轻演员怯声提醒:“会不会太激进?”她笑,“怕啥,舞台先让大伙看,真不中听,咱再撤。”试演夜,观众含年轻白领、大学生及老票友三类群体。曲终谢幕掌声夹着口哨,此前质疑声暂时偃旗。演后座谈会,有老先生发言:“改得大胆,但那几处荡气还在,嗓子没丢。”一句肯定给团队注入信心。下一季度,李胜素决定把此模式带进中学剧场,用亲授小课方式,让学生实际体验“水袖控长绸”的小游戏,削弱隔阂。她认为,京剧若要在新语境中活下来,必须先拆掉心理门槛,再重建欣赏通道。项目名叫“素·新生”,其实也暗含她对自身艺术生命的新期待:让传统在实验里获得更新,让更新在规范里守住尺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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