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咔哒"一声推开Gene Denim Store的玻璃门，浓郁的棉布味道混着皮革香扑面而来。店主阿杰正叼着烟卷给一条赤芸牛仔裤缝裤脚，老旧胜家缝机发出规律的"嗒嗒"声。店里空调开的足，但墙上挂着的那件皮夹克还是结出细密汗珠，这玩意在澳门闷热天气里简直就是行为艺术。

"东洋货到柜了要不要看？"阿杰头也不抬，手上动作没停。角落纸箱里躺着几双布里克森的工装靴，翻毛皮面上还沾着日本仓库的灰尘。这牌子在复古圈子里号称"靴中劳力士"，穿十年都还能原价出手。旁边红翼的经典款8111标价3400，有个戴渔夫帽的小伙子正捧着左看右看，表情活像第一次见老丈人。

最让我挪不动步的还是Fullcount那个专柜。人家和国产骄傲赤芸搞联名，硬是把两条裤子并排放在亚克力展示盒里，这排面比某些明星的珠宝展示柜还气派。"日牛教父"的称号不是白叫的，那面料摸上去跟摸老陈皮似的，越老越有味道。柜台上摆着张泛黄照片，1993年大阪工厂里老师傅们弯腰踩缝纫机的模样，比现在网红店那些摆拍带劲得多。

店里最抢眼的莫过于挂在正中的横须贺夹克。刺绣龙虎斗的图案金线都磨得发亮，领口油渍的包浆程度，搁古玩市场能当"传世老包浆"吹。阿杰说这是上个月从东京中运回来的镇店之宝，有个玩机车的熟客天天来店里转悠，眼馋得跟猫见了鱼似的。"他老婆给的预算只够买条裤衩，"阿杰憋着笑，"不过我看他迟早得偷摸把私房钱凑齐。"

靠窗位置杵着两台平成年代的自动贩卖机，里头塞满各种绝版牛仔。有件小猪的Type3夹克标签都没拆，价格牌上秒针转到十二点就自动翻新的把戏，看得人直呼内行。阿杰说这是给熟客留的货，"现在玩复古的都精得很，专买能升值的款，跟炒球鞋一个路子。"

后墙挂着三条不同年份的李维斯，501系列的红色小旗标从深红褪成粉红，记录着比教科书还真实的美式工业史。旁边佐盘里装着各种铜质牛仔扣，最早能追到昭和时期，亮得能照出人影。"这些可是能上拍卖会的老货，"阿杰擦拭着扣面上并不存在的灰尘，"现在新人入坑都直奔联名款，老祖宗的手艺反而没人惦记了。"

最绝的是收银台旁边那台投币点唱机，投五百日元能播首昭和歌谣。阿杰说这是专门从倒闭的居酒屋里抢救回来的，现在成了店里鉴别真扎实客的"验金石"——舍得花钱听歌的，买衣服基本不会还价。傍晚时分阳光斜射进店铺，老式灯泡在丹宁布上投下深浅不一的蓝，那光影比ins网红滤镜真实一百倍。

玻璃柜里躺着的不是衣服，是段能摸得着的时光。有客人用三个月工资买了件五十年代的原牛，过水后缩得只能给家里泰迪犬穿。阿杰笑得直拍大腿："玩古董车还得会修发动机呢，养牛不当交学费？"店门外游客举着奶茶匆匆路过，没人注意橱窗里那条经过三百次穿着、未洗的牛仔裤，正在静静养成独一无二的落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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